钟家茂
湄公河,是我国南部疆域唯一的一条国际河流,在我国境内叫澜沧江,源于我国青藏高原的腹地唐古拉山东北坡,在青海省南部“三江并流”地区与长江、黄河并行170公里后,夺路南下,从我国云南省南部流入老挝、缅甸、经泰国、柬埔寨、越南,在该国的胡志明市注入南海,全长4909公里,是世界第七大河流。
水往低处流:湄公河从号称世界屋脊的平均海拔三、四千米的青藏高原开始,流到云贵高原,到了老挝、缅甸、泰国三国交界处就己是只有海拔一、二千米的山地,至柬埔寨则是平原,而到入海口的越南,则只有两米的海拔。这种地貌的多样化,造就了湄公河的险滩、瀑布、和在人烟稀少处人们难于想像的种种危险……
我与湄公河有过多次“接触”。第一次,是在我国云南省西双版纳的首府--景洪。那是在“史无前例”的年代。当全国民众生活过得紧巴巴的时候,在景洪澜沧江畔的集上,傣族妇女叫卖着她们的鸡蛋、鳝鱼、鲜蘑和各种蔬菜;而更让我“开眼”的是,那儿的茶叶是堆在地上出售,香蕉是成串购买的。这,显示着澜沧江给人们带来的富饶。当夜,下了一场大雨,次日早晨去看澜沧江,则是另一番景色:浅黄色的河水,带着巨大的、鲜绿色的水葫芦,间或夹着两丈多长的伐好的原木树干,向下流奔腾而去。水性好的小伙,想尽办法,控制着木材,让它们聚在河岸。这,让我见识了澜沧江的野性和它丰富的木材和水力资源……其后,我虽未再去云南的澜沧江段,但零星地知道,在景洪的下段,我们建了梯级水电站,还开通了由云南经老挝、缅甸到泰国的能驶小船的航道。
我与澜沧江的第二次“接触”,是在湄公河的“金三角”。那是泰国旅行社组织的一次环泰国北部的一个旅游项目。在湄公河流域,有一处奇特的地方:在那儿,湄公河和它的一条支流将泰国、缅甸和老挝三国分开又联系在一起,而支流注入湄公河的地方,成了泰、缅、老共有的国际水域。这个点,泰国人称它为“金三角”,他们还在泰国一侧的河岸,修了一座泰式牌楼,在牌楼的上方,用英文写了“金三角”几个大字。这,显然是狭意上的“金三角”,只是为了旅游的目的。而真正的“金三角”,虽然就在那一带,但范围要广阔得多。它在那平均海拔一两千米,只长茅草、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之中。那儿,众多的湄公河支流穿行流淌,形成一些种植条件十分良好的谷地。据估计,它们的面积为15—20万平方公里,有3000多个村镇,那儿是游人永远抵达不了的地方。
回头再看“金三角”景点:它虽然处于泰、缅、老三国的交界处,但人们只能从泰国一侧进入,因为那儿有公路相连,旅游大巴可以一直驶入景点,而缅甸和老挝则无路可通:在缅甸境内是界河与草地,老挝境内则是一片杂树构成的森林。所以,参观这个“金三角”,游人能做的就是在那座泰式牌楼下照一张“到此一游”的相片和在附近小店买件纪念T恤。当然,有趣的地方是有的:那就是游览数公里外的泰、缅边境的两个小镇——泰国的“湄寨”和缅甸的“大其力”。从某种意义上讲,两地应属一个城镇,一条界河虽将它们分开,但一座桥梁又将它们连在一起。据告,泰、缅两国的边民能在桥上自由往来,由于我们没有缅甸的签证,只好呆在湄寨。湄寨是一个玉器小镇,它将缅甸产的玉石,就近加工成各种玉器,出售给天天来此参观的游人。我们参观过一个较有规模的玉石加工厂,正在磨玉的工人,仅靠细细的流水水管防止因磨擦玉石而产生的大量尘雾,但效果不佳,车间被尘土笼罩,灰蒙蒙的。在工厂的陈列厅,我们看到了琳琅满目的玉器:大自花瓶、屏风、人物、风景,小到手镯、耳环、项链、玉佩……湄寨有一个玉器市场,由设在人道上的专门卖玉品的流动摊点组成。它们一家挨着一家,既互相支撑又相互竞争,摊点的商品五花八门:有赌石用的原玉,有半加工的玉石,有各类玉制产品,好的、差的、大的、小的,价格可写阿拉伯数字面议。由于导游在下车前已经告诫:除非你懂玉,请不要在玉市上花钱。打了预防针的我们,无一人在玉市上购物,尽管有些玉器看上去是很不错的。至于缅甸的大其力,我们因无签证,没有过去。现在缅方政策己有变化,游人可花钱办一张临时签证进入缅境,但当日必需返回泰国。这,就是在“金三角”景点能够看到的大概,与我原来想象中的神秘的,种植罂粟、从事毒品生产、交易的“金三角”有天壤之别!后者应该存在于前面提到的十五万平方公里的地方。
我与湄公河的第三次接触是在柬埔寨。湄公河从柬首都金边穿城而过,柬国的王宫建在湄公河畔,黄色的琉璃瓦将柬式王宫装饰得威严雄伟,湄公河水在静静地流淌,虽然这段湄公河可以通行3000吨以下的船舶,但在金边的中心河段并无码头,也看不见船只行驶,显得有些冷清。只是在远处的河道中泊着两首两层船舶,据说,那是专供外藉游人“使用”的水上博彩船,摆渡才能抵达,柬国公民则被谢绝入内。
从金边段的湄公河上溯不远,是其重要支流洞里萨河与湄公河汇流的地方。洞里萨河连着柬埔寨最大湖泊洞里萨湖(亦称金边湖)。该湖在湄公河发洪季节帮湄公河蓄洪,在枯水季节给湄公河供水,起到了积极的调节作用。洞里萨湖宽110公里,长500公里,枯水季节湖面约2700平方公里,洪水季节的湖面可达16000平方公里。
洞里萨湖资源丰富,盛产一种类似我国白条的鱼类,柬人将其制成干鱼,能长期保存,配以酸菜熬成鱼汤,是他们百吃不厌的美食。洞里萨湖内住有大量的“水上人家”,自成一景。洞里萨湖全湖通航,金边与暹粒省首府暹粒市有班轮连接。暹粒有被誉为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的“吴哥窟”古迹,它以其浑厚、精美、雄伟、壮观的姿态向世人展示着吴哥文明,从某种意义上讲,是湄公河水系滋养了这种文明。
无论从水利、航运、水生资源的角度来看,湄公河的条件都相当不错:我们先易后难,从水生资源说起。
湄公河产的孔明鱼,是世界上最大的淡水鱼类,其体重可达200公斤。此鱼难以捕捉,只是在雨季少量渔民才能得手。二十多年前我在泰国曼谷工作时,雨季一到,华文报纸就登满优惠预订品鲜孔明鱼的广告,其价高于优质海鱼。泰国华人应时品鲜孔明鱼,尤如内地人秋天吃蟹一般,似乎已成习惯。泰国人也喜吃孔明鱼,只要有大的孔明鱼被捕到,便可见于报端。在泰国北部离湄公河很近的重镇清迈,还设有孔明鱼博物馆。
再说水利,湄公河水资源相当丰富,可用于发电和灌溉。但由于它是一条国际河流,规划与统筹相当困难。1957年,联合国下属的亚洲及远东经社委员会(1987年改名为亚洲及太平洋国家经社委员会)成立了“湄公河委员会”,负责对湄公河的灌溉和水力发电进行可行性研究。后来成立了由越南、老挝、柬埔寨、泰国组成的“湄公河研究协调委员会”,各成员国还要自行组建国家“湄公河委员会”以推动工作。由于湄公河流域的两个重要国家——中国和缅甸没有参加,这个组织的工作定然只是局部;而且,它的研究成果有限,真正落实的项目更是少得可怜。大约在1994年,湄公河委员会在泰国清迈开会,我以国际劳工组织曼谷分局副局长的身份应邀列席会议,会上听到的,多半是成员国之间明里暗里的不满与指责,直到最后,也没有协调出什么成果。而更离谱的,是越南的代表(他在我国广西留学过,操一口普通话)在招待会上的表现,他与我寒暄之后,不顾我国际官员的身份,向我表达他对中国的意见,硬说我国在湄公河上游修水力发电站,使得越南湄公河出海口肥沃土地盐碱化了。我当时笑着回答,土地盐碱化的原因应认真研究,不可武断归罪于上游的某个水利工程,再说,修电站的也不止中国一家。从我自身的体会,在湄公河的水资源利用上,将来必须开展大量的工作,才能达到可持续、协调的境界。
最后是湄公河的交通。专家们说,只要对一些险滩进行处理,从我国云南至胡志明市都可通航。但其实问题并没有那么简单,因为通航的首要条件是“安全”,而这一点,正是湄公河的软肋。2011年10月,12名中国船员在湄公河被杀的湄公河惨案,就是例证。案发后,在相关国家的共同努力之下,凶手被缉拿归案并在我国受审,凶手其后被判死刑且在我国伏法。此事,震慑了在金三角一带活动的湄公河河盗。后来,我国与老挝、缅甸、泰国建立起了湄公河河道的联防机制,对湄公河的相关河段进行联合巡航。但金三角地区山岭连绵,地广人稀,居民习惯了“天高皇帝远”的状态,何日能消除种毒、制毒、贩毒以及河盗等危及社会的犯罪行为,还是一个未知之数。
迄今为止,湄公河沿岸各国,尚未组成统一的、全域性的组织或机构。但我相信,本着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,随着一带一路的展开,湄公河流域的六国终会为全面开发湄公河而携手前行。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