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宏
我留意过,抱怨春季太短的人都是用体感温度来感受春天,春装还没穿俩礼拜,突然就该穿半袖衫了,对于每天忙忙碌碌的上班族来说确实如此。
而像我这样的人,从嫩芽初发开始,每天观察草木由枯渐荣,蓓蕾破苞,花开花落,绿肥红瘦,阔叶成荫,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,没有可以跳跃的环节,所以并不觉得春色来去匆匆。
与江南和塞北比较起来,我觉得北京的春天还是挺完整的,对得起四季分明这个说法。该初萌有初萌,该飞花就飞花,该飘絮也飘絮,春天的所有特征都由草木来告诉我们。可以说,植被越丰富,春天的递进过程就越明显,特别是市区,春天的步伐有赖于绿化品种的层次。
近年来,北京新拓展的城区在绿植方面还是挺讲究的,不管是社区内部还是社会公共区域,树种草种的迭代更新都很明显。被称为市树的老“国槐”不见了,这个树种真没法恭维,满树“吊死鬼儿”不说,夏天走在树下那腻虫屎都粘鞋。曾经很主流的树种杨柳也越来越少了,虽然有些老杨老柳还舍不得砍,但飞絮已经没那么严重了。而替代树种都很干净,显然是用观赏性标准选择过的,比如银杏、梧桐、白蜡以及五角枫等,保留的杨槐也多是改良品种,间植一些针松和刺柏,还有桃、杏、海棠、木兰、丁香、晚樱等着花树木。不知道为什么,合欢和白榆还是十分少见,我一直没觉得这两个树种有什么缺点。
到了所有树种都枝繁叶茂的时候,意味着春天就要结束了。惜春之意自古有之,毕竟春天是美好的,特别是在北方,春色养眼,春景怡情,所以文人墨客留下了不少脍炙人口的留春诗句,如白居易的“留春春不住,春归人寂寞。”欧阳修的“雨横风狂三月暮,门掩黄昏,无计留春住。”等等。诗人在叹惜难以留住春天时,往往已经到了暮春时节。
谁都知道季节循环是自然规律,所谓留春只是对时光流逝的一种感慨。在数不清的留春作品中,我特别欣赏郑燮的那首菩萨蛮:
留春不住由春去,春归毕竟归何处。明岁早些来,烟花待剪裁。
雪消春又到,春到人偏老。切莫怨东风,东风正怨侬。
是不是很有韵味?春是留不住的,夏天会来,也一定会走,迎来秋天,秋天也很美,那就留一下秋,于是他又写了一首留秋:
留春不住留秋住,篱菊丛丛霜下护。佳节入重阳,持螯切嫩姜。
江上山无数,何处登高去?松径小山头,夕阳新酒楼。
又是大闸蟹又是美酒的,能不惜时嘛!
但时光是公平的,对谁都一样,想留是留不住的,该来的一定会来,无论是美好事物还是魔幻现实主义的演出,都会过去,热爱生活最应该珍惜当下。
行文至此,我也有了写首留春词的冲动,于是就找了个比较宽容的牌子。
生查子•春暮
文墨多惜春,常教和春住。春景最怡情,春色当维护。
花落春奈何,花尽春将暮。不必苦留春,春自有归处。